“哎哎哎回来!”苏绾忙拉住他:“逗你玩的,有正事问你。”

    “你问!”陆安荀语气硬邦邦。

    苏绾暗道,脾气臭的小公主。

    她道:“你上回说萧毅的后续,如今后续如何了?”

    “萧毅从开封府安然无恙离开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苏绾点头:“但后来呢?”

    “后来,那学子求告无门,悻悻归家。”

    “上次你说他在争实权肥缺,可争到了?”

    陆安荀不说话。

    苏绾默了默,狗腿地走到他面前,捋毛:“陆大爷英明神武才智过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,我相信陆大爷一定有法子嗷?”

    陆安荀斜眼,面色勉强好看了些:“放心吧,我已经筹划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筹划什么?”苏绾好奇凑过去。

    午睡前,云苓在床榻边燃了助眠香,这会儿苏绾才起身,那股香气犹在,悠悠绕绕地钻入陆安荀鼻尖。

    陆安荀不大习惯,一手将她抵回来。

    “苏绾!”他嫌弃:“你一个姑娘家矜持点!”

    “我哪不矜持了?”苏绾纳闷:“我以前也这样,你怎么就不说矜持?”

    “陆安荀......”她一根手指戳着陆安荀胸膛,笑得不怀好意:“你很奇怪哦。”

    陆安荀面红耳赤,她那根手指戳得他又痒又酥麻。忍了忍,拍地将她手打开。

    “你还要不要谈正事?”

    “这不正在谈吗?”

    “站远些?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

    苏绾跑到廊下,大声:“陆安——”

    名字还未喊完,就见陆安荀一阵风似的掠过来,捂住她嘴巴。

    “小声点!”

    .

    正院里,柴氏正欲阖眼打盹,隐约听见些动静。她问:“适才可是绾儿的声音?”

    张妈妈侧耳听了听,笑道:“老奴没听着啊,兴许夫人听岔了?”

    柴氏狐疑:“想必是听岔了,两人已订婚,按规矩是不能私下相见的,否则惹人闲话。”

    “正是。”张嬷嬷说:“陆姑爷的性子您还不知?岁年虽轻,做事却最是稳妥,又岂会私下见四姑娘。”

    柴氏点头:“绾儿且不说,但陆贤侄是个守礼之人,我放心。”

    说完,她心满意足阖眼打盹。

    .

    在当下科考喧嚣的环境下,一个太学生被坍塌的号舍压折腿根本掀不起浪花,况且忠勇侯府势力大,这桩案子仅仅在开封府打了个转就无声无息了。

    不过,没两日却爆出了一桩丑闻。事关忠勇侯府且又香艳,百姓们更乐意八卦。

    忠勇侯府二公子萧毅跟有夫之妇苟合,被那妇人前夫告上官府。虽然萧毅将两人的和离书摆出来没让他吃牢狱之灾,可总归跟有夫之妇勾搭在一起是件德行有污的事。

    可这世上有种怪现象,人们笑贫不笑娼。与有夫之妇苟合的是萧毅,但众人谈论最多的却是苏娴。

    苏娴名声在外,堪为贵女表率。曾经被追捧得多高,现在就被奚落得多深。

    你看,才女又如何?端方贤淑又如何?还不是被丈夫厌弃?

    柴氏听了这些话,气得肝疼。既气萧毅是个畜生,又气那些人口舌恶毒。

    苏老爹坐一旁,也气:“他萧家欺人太甚,到现在也没给个解释。”

    柴氏道:“解释什么?他们是什么人家,我们又是什么人家,犯得着给我们解释?”

    “况且解释能如何,不解释又如何?总归他萧毅对不起的事已经做了,可怜我娴儿生生受这委屈。往回她总说过得如何如何好,原是一直忍着,想必早就清楚萧毅的事,听说那妇人连肚子都六个月大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好好养大的女儿跟眼珠子似的,到头来却被人欺负至此,最可恨的是我们当父母的无能为力,这是剜我的心啊。”柴氏忍不住抹起眼泪。

    苏老爹道:“我就说嫁高门未必好,咱们家又不缺钱也不要势,嫁那忠勇侯府有什么好处?到头来还害了大姐。”

    “我哪里想到是这样?当初是萧毅主动求娶,迎亲时还保证得好好的,谁知道他是个混账!”

    苏绾坐一旁,沉默不语。没想到柴氏和苏老爹活了大半辈子还挺单纯。当今社会,高门世家哪个不是妻妾成群,怎能信那些誓言承诺?

    “现在怎么办?”柴氏道:“我们总不能坐视不管,不然以后萧毅做得更过分。”

    能怎么办?

    苏老爹也不知。

    过了会,苏绾出声:“父亲,母亲,不若让大姐和离吧。”

    此话一出,两人齐齐看向她。

    苏绾道:“大姐今年也不过二十三,和离后还能再嫁,没必要一辈子守在萧家受委屈。”

    “当然,”她补充:“这事总归大姐自己斟酌决定,尊重意愿。”

    苏老爹猛地拍桌:“绾儿说得对!让她和离归家,我苏家不差钱,养她一辈子也可。”

    柴氏道:“说得轻巧,娴儿和离了,珉哥儿怎么办?他才三岁。况且娴儿和离后何去何从?真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你忍心?另嫁旁人岂能保证不是下一个萧毅?”

    她摇头,疲惫道:“我生的女儿,自是了解,她不会和离的。”

    其实苏绾也清楚,要苏娴决定和离是多么难。她活得太顾全大局,顾苏家颜面,顾儿子前程,也顾礼法规矩。这些是她的牢笼是她的束缚,二十多年不曾变过,一朝摒弃谈何容易?

    她心情闷闷的,所幸没多久,传来了个值得高兴的消息。

    .

    茶楼雅间,苏绾、陆安荀并杜文卿坐在一起吃茶。

    原本是杜文卿约陆安荀谈事,但陆安荀见苏绾心情不虞,便悄悄带她出来。

    杜文卿以前也跟两人一起吃过茶,但这一次,他总觉得有些怪异。

    哪怪呢?

    他觉得自己像一盏灯,太亮了。

    陆安荀在普洱里加了一朵甘菊,然后递给苏绾:“清甜下火,试试?”

    苏绾接过品了一口:“有点淡。”

    于是陆安荀又往里头加了一朵甘菊。

    杜文卿:......

    他好像很多余。

    “眼下科考结束,陆兄以后有何打算?”杜文卿主动找话题。

    陆安荀道:“什么打算?我们不是在等朝廷安排吗?”

    三百名进士,这些人都是朝廷新贵,该如何安排,还需等上个把月。

    陆安荀不急。

    杜文卿道:“虽说是等朝廷安排,可有关系的都在走关系。好缺不等人,陆兄就没点想法?”

    说到这,陆安荀想起来,对苏绾道:“上次跟你说的事有消息了。”

    苏绾放下茶盏: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萧毅因德行有污,原本该他补的户部侍郎一职被褫夺。”

    苏绾问:“你老实跟我说,后头那消息是不是你放的?”

    陆安荀:“不然呢?若不如此,不见得能将萧毅拉下马。”

    苏绾赞许:“做得好!以后继续这么干!”

    陆安荀勾唇:“解气了吧?”

    苏绾:“解气!”

    杜文卿:......

    你俩当着我的面这么大剌剌谈阴谋,不合适吧。

    “陆兄,你们说的是何人?”

    “你不认得。”陆安荀摆手,继续回到之前的话题:“任他们走关系,若杜兄想亦可,反正我懒得走。”

    杜文卿问:“你就不怕好缺被人抢了?”

    陆安荀问:“多好?”

    杜文卿哑口,也是,都是新科进士,能有多好的缺。大多外放当七八品县令,即便有关系留在京,也是些无关痛痒的杂缺。

    当然,也有一个职缺最令人瞩目。

    杜文卿压低声音说:“陆兄,我听说翰林院还有个学士的缺,只是不知会落何人头上。”

    走科举,入翰林,进内阁,是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人生规划。

    翰林学士因亲近帝王,而有“天子私人”之称。不仅传承文化学术,还能参与朝政,小到起草诏书修撰史著,大到军政制度及官吏任免。如此权利与便利,被视为“内相”之路。

    是以,翰林院点翰林,人人争抢。

    杜文卿自然也是想的,只是苦于他寒门出身,没有门路。

    但陆安荀不一样,他本就是京城人士,且继父在朝中担职。虽只是军职,但总比没背景没权势的杜文卿好。

    “陆兄就不想争一争?”杜文卿问。

    苏绾也看向陆安荀。

    陆安荀一口茶饮尽,意气飞扬:“我自然想。”

    .

    巳时,杜文卿告别陆安荀和苏绾回馆舍,却不料在君子亭见到个熟悉的身影。

    他脚步顿住。

    自从上次在墨渊书肆窥得仙颜,令他至今魂牵梦绕。竟不想,在这种地方又遇到了。

    他正欲抬脚上前,却见另一头行来一个男子。

    那男子月袍长靴,帽檐精致华贵,入了凉亭后,与她相隔两步而立。

    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,她将一幅画递给那男子。男子接过,似是沉默,最后却不发一言离去。

    杜文卿等了会,见她仍旧呆立在那,想了想,抬脚上前。

    “小姐为何独自在此?”

    杜文卿走进凉亭,远远地作揖:“在下杜文卿,与小姐有过一面之缘,不知小姐可还记得?”

    他些许紧张,连作揖都显得笨拙傻气。

    苏泠淡漠瞥了眼,又漫不经心收回视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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