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绾心虚地回了厢房。

    没多久,柴氏面色不虞地回来了,一进门她就道:“绾儿,收拾收拾,我们回去。”

    “母亲,发生何事了?”

    柴氏张了张口,觉得这些话说出来伤女儿自尊,便生生咽下。王家实在欺人太甚,王公子若是瞧不上她女儿只管说就是,哪有临到相看却负约的?可怜她的绾儿毫不知情巴巴地等待。

    她苏家女儿,即便是庶女也金贵,岂能由别人这般羞辱?

    实在可恨!

    想到此,她怜爱地看着苏绾,暗下决心,必定要寻个比王家更好的亲事。

    “没什么,”柴氏道:“王夫人突然有事先回去了,咱们也回吧。”

    得知儿子在那种地方鬼混,王夫人气得半死,又羞又愧。但这事不好跟柴氏解释,只得说儿子遇事耽搁了,道了番歉意便离去。

    苏绾有心事,一路上低头沉默。看在柴氏眼中,越加以为她伤心。

    柴氏拍拍她的手:“好绾儿别难过,娘思来想去那王家公子也不怎么样,以前是娘看走眼,以后铁定给你寻个更好的。”

    “嗯,多谢母亲。”

    苏绾乖巧应声,心里却想着,陆安荀今天吓得不轻,也不知他接下来会作何打算。

    等到了苏家门口,苏绾下马车时鬼鬼祟祟打量隔壁。

    柴氏问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没。”苏绾像是躲什么似的,忙抬脚进门。

    她今天干了票大的,又刺激又紧张,回到洗秋院就让婢女准备热水。

    云苓奇怪:“姑娘早上不是才沐浴过?”

    “路上生了一身汗,快去准备就是。”苏绾说。

    云苓给她备了满满一桶水,苏绾将婢女撵出去,自己飞快脱光然后没入水中。

    时间若刀,一点一点将孤勇削去,就只剩下怂了。

    苏绾怂得差点溺死自己。

    .

    陆安荀在槐树下愣了许久。

    被苏绾强吻,冲击力非常大,甚至让他产生置身梦中的幻觉。可唇上柔软湿润的触感,还有粘在上面的口脂告诉他都是真的。

    起初,陆安荀震惊、羞臊、愤怒。可没过一会,愤怒和羞臊退去,就只剩下震惊。

    苏绾疯了吗?

    她应该是疯了!

    陆安荀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,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,打马回府。

    回府后,他听说苏绾跟柴氏已从大相国寺回来了。踏进自己院子时,也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,他努力忽视却始终注意那堵墙,总觉得苏绾就待在墙那边笑话他。

    陆安荀加快脚步,进屋后砰地关上门,端茶的小厮吓得大跳。

    “少爷,吃茶。”

    “出去。”

    陆安荀在柜子里找东西,很快他又把小厮喊回来。问:“我前两天戴的那只香囊呢?”

    “哦,小的收起来了,少爷稍等。”

    小厮跑出去,过了会又跑进来,边说:“上头沾了酒,您让小的拿去洗的,这会洗好了,可要现在戴上?”

    陆安荀接过香囊,左看右看反复再看,心情复杂。

    他就知道,苏绾送香囊图谋不轨。

    须臾,陆安荀将香囊丢在桌上,走进内室。

    “少爷,香囊不戴了?”小厮问。

    “不戴了。”

    “可要小的拿去......”

    “就放在那别动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

    小厮悻悻出门,总觉得他们少爷今日脾气有些大。

    陆安荀换下衣袍,鬼使神差站在镜前盯着自己的嘴巴。上下唇瓣均匀饱满,不点而红,红中显润,越看越别扭。他觉得,他快连自己的嘴巴都不认得了。

    都是苏绾害的,遂又凶巴巴把苏绾暗骂一顿。

    一墙之隔的苏绾刚沐浴起身,穿衣系带时,突然打了个喷嚏。

    .

    苏绾跟王家的亲事泡汤,王家次日送了厚礼来道歉,柴氏虽气可也不能奈他何。

    柴氏立志给女儿寻一门好亲,是以特地扩大交际圈,报了个社团。1也就是京城豪门夫人们喜爱的“斗宝会”。

    斗宝,顾名思义,各自拿出家中珍藏的宝贝去见世面。但若单单如此,难免有攀比之嫌,于是夫人们想了个极佳的理由——供奉佛祖。

    是以,斗宝会上,贵夫人们将最好的东西拿出来供奉佛祖,一来显诚心善意,二来还能炫耀自家的身份财富,一举两得。

    东京城的贵夫人们很爱参加这种活动,以至于斗宝会后来渐渐发展成了相看的场所。夫人们领自家女儿给其他夫人相看,若有相中的,就请冰人上门说媒。

    柴氏跟苏老爹商量了一宿,决定将传家之宝带出去。

    苏家门楣虽不算高,至少在满大街都是达官贵人的东京来说,一个开国伯爵位实在不打眼。但苏家底蕴深厚,尤其是祖上传下来的庄子田产数目可观,到了苏老爹这一代只他一个独苗苗,想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。

    不过苏老爹在金窝长大,早已看淡金银财帛,一心只扑在他的书法字画上。苏家三个嫡女,从小受他亲传,琴棋书画样样精通。

    当然,苏绾也受过苏老爹亲传,只是她性子特异,苏老爹带不动。

    苏绾等了两天,没等到陆安荀的任何回应,她心里没底,同时有些后悔起来,或许以后跟陆安荀连朋友都做不成了。

    要不要跟他道歉?

    就说那天是跟他闹着玩的,不必往心里去。

    唉!

    怀揣着这般纠结的心情,苏绾跟柴氏去了斗宝会。斗宝会上全是稀珍宝物,古玩、孤品、海外尤物琳琅满目,可苏绾没心思观赏。

    她在吃瓜。

    斗宝会上来了两个特别的人。一个是京城第一美人宋诗音,另一个就是枢密院直学士季大人的千金季黛娥。

    两大才名在外的贵女端正娴静地坐着吃茶,看似风平浪静,实则暗流涌动。

    “听说季大人有意招陆公子做女婿,陆公子近日频频出入季家,我看这事八九不离十了。”

    “可陆公子不是喜欢宋诗音吗?”有个贵女悄悄打量宋诗音和季黛娥那边,低声道:“我听人说的,陆公子在江月轩直言娶妻当娶京城第一美人。”

    苏绾捧着茶盏,低头老实坐一旁,不动声色听八卦。

    “那只是酒后之言,况且此一时彼一时啊。季大人位高权重,陆公子若是能成为季家乘龙快婿,以后仕途无忧了。”

    苏绾点头,分析得有道理。陆安荀头脑清醒,又岂会因美貌皮囊所迷惑?

    想到这里,她暗暗叹气。自己既没有位高权重的爹,也没有美貌的皮囊,还妄想将陆安荀扒拉进碗里,难怪陆安荀不愿理她。

    “我看陆公子不像是为权势低头的人啊,而且若论容貌,季小姐也不差呢。”

    “就是就是,陆公子会如何选呢?”

    苏绾也想知道陆安荀会如何选。

    突然,众人噤声,有人朝她们这走来。

    苏绾抬眼,就见季黛娥面含笑意,走到她身旁坐下。

    “久闻苏家姐姐是个良善谦诚的,今日得见果真如此。”

    苏绾莫名其妙,这是在夸她?

    她跟这季小姐不熟,何来的良善谦诚?

    不过很快,她就明白了。

    季黛娥问:“苏姐姐,我听说苏家跟林家是隔壁邻居,两家长辈们也熟稔,想必苏姐姐跟陆公子也认得?”

    哦,原来是打听陆安荀来了。

    她正欲开口,又见另一人也走过来。

    是宋诗音。

    “苏姐姐今日这身衣裳实在好看。”她说。

    苏绾呵呵,她已经穿得够低调了,这是怎么看出来的?

    因着宋诗音过来,季黛娥心里不喜,但同是有头有脸的贵女,表面功夫得做。于是顺着宋诗音的话说:“确实,我今日第一次见苏姐姐就觉得亲切。”

    两人一左一右围着苏绾坐,你一句我一句地攀谈。

    苏绾有点受宠若惊,同时也有点受之有愧,毕竟,前不久她才挖了两人的墙角。

    .

    斗宝会一行,柴氏一无所获。贵夫人们除了攀比就是攀比,连带女儿也跟着攀比,可苏绾草包名声在外,跟其他贵女比起来那就真不够看了。

    柴氏起初还担心苏绾幼小的心灵受伤,但观察了两天见她该吃吃该喝喝没事人一样,就放心了。

    “幸好这孩子是个心宽的。”柴氏对丈夫说:“不然,铁定得抑郁成何样。”

    想起那个少言寡语的三女儿苏泠,柴氏觉得苏绾就像朵顽强的野菊花,任风吹雨打都开得明艳。

    可越是如此,她越是心疼这个女儿。

    柴氏咬牙:“我多给绾儿备些嫁妆,就不信嫁不出去。”

    苏老爹建议:“要不别选京城的?”

    “不选京城选......”柴氏停下来:“夫君有主意?”

    苏老爹呷了盏茶:“其实早有打算,只是你此前属意王家便没提。”

    “是哪个?你快说。”

    “年初来家中拜年的那位高贤侄,你可还记得?”苏老爹说:“高贤侄是我姨母夫家子弟,此前入京赶考时,还特地写了封信来托我照看。”

    他继续道:“此前我没跟你提也还有一个原因,便是想看看这年轻人学问和本事如何。眼下没两天就放榜了,若是高中,不妨将绾儿许配给他。”

    “这些日我观察过了,高贤侄家中清贫但为人正直可靠,且知礼上进。况且,绾儿说想找个长得好的,我看高贤侄长得也不差嘛,正符合她要求。若此次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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